臺灣人類學與民族學學會

《akokey親愛的你好嗎》:跨世代與國界的音樂相遇

《akokey親愛的你好嗎》:跨世代與國界的音樂相遇

江巧雯/夏威夷大學民族音樂學博士生


傳統文化的浪、現代知識的浪、西方宗教的浪、外來政治的浪、科技產物禍害的浪,和族人危亡存續的浪(⋯⋯)我承認我並不是每次都穩穩地面對這些波浪的衝擊,我常常像猴子撿到人類的整人玩具後,在好奇心滋長的過程中因突然彈跳出來的小丑而被嚇得狼狽不堪。

——謝永泉(Syaman macinanao),《追浪的老人》(2010)

 

有別於文字書寫的紀錄,原住民的傳統知識與歷史文化,以音樂、吟唱、舞蹈、繪畫、編織、雕刻、故事講述(storytelling)等形式,歷經世代的傳承與創作,成為當代族人反思當下,放眼未來的根基。在現代化與全球資本主義衝擊下的蘭嶼,面對臺灣政府遲遲未遷移的核廢料、近年隨觀光人潮湧入的過量垃圾,以及傳統文化與族語的式微,雅美/達悟族人不斷地透過抗爭與合作,以尋求族群正義與環境正義。無論是將核廢料比擬為傳統信仰中的亡靈(anito),號召部落力量予以驅逐的「驅逐惡靈反核廢運動」,或是結合音樂與行動藝術的「我愛蘭嶼,守護家園」環境運動,都可以看到族人從傳統智識中尋求方向,透過世代的鏈結與創新,建構對蘭嶼未來的期許。本文透過雅美/達悟族朗島部落謝永泉的音樂專輯《akokey親愛的你好嗎》,初步探討謝永泉如何透過音樂專輯為古謠與族語建構新場域,讓族語文學與傳統詩歌聲響融入當代蘭嶼社會,透過跨世代與國界的鏈結,以對話與溝通,反思當代蘭嶼的文化與環境議題。

 

祝福、芋頭、飛魚與拼板舟:傳統詩歌中的族語文學與音樂流動性

 

傳統詩歌實際上,一段歌都是影像(⋯⋯)蘭嶼人在唱歌的時候,他是有人,他有魚,他有風,他有海,然後他有謙虛的語詞在這裡面。(⋯⋯)每一首達悟的詩歌,其實基本上它是一個微小說。

——雅美/達悟族作家夏曼・藍波安(Syaman rapongan)

 

曾擔任天主教蘭嶼朗島部落(Iraraley)傳教員,與蘭嶼天主教文化研究發展協會理事長的謝永泉,長年致力於雅美/達悟族語及傳統文化的推廣教學。目前擔任蘭嶼完全中學族語教師、蘭嶼朗島部落會議主席,與《飛魚季刊》發行人與編輯。身兼數職的謝永泉,在告別30多年的傳教生活後,全力投入音樂創作,開啟其雅美/達悟族創作歌手的新身分。在2020年底發行的首張個人全族語音樂專輯《akokey親愛的你好嗎-謝永泉Iraraley之歌》,入圍2021年第三十二屆流行音樂金曲獎「最佳原住民語專輯」與「年度專輯」兩個獎項;其中與專輯同名的單曲〈親愛的妳好嗎akokey〉,更榮獲2021年第十二屆金音創作獎「最佳民謠歌曲獎」。

 

《akokey》專輯共收錄5首謝永泉承自父母輩的古調,與8首個人創作歌曲。雅美/達悟的傳統詩歌,是由歌者創作歌詞,並依其性別、年齡、吟唱場域與時機,在多種約定成俗的旋律模式中,選擇合適的旋律吟唱。每一首歌都是歌者的人生奮鬥史與智慧的結晶,如果吟唱他人的歌詞,則必須說明原作者是誰,或是歌曲所屬的部落或家族。一個好的歌者除了要有族人公認的好歌喉外,必須熟悉所有的旋律模式,並具備能將歌詞依據旋律做變化的能力。傳統詩歌的旋律模式也有難易度與地位高下之別,透過吟唱聲響,不僅展現歌者的音樂實力與人生歷練,也是雅美/達悟美學與文化價值觀的體現與傳承。

<p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51, 51, 51);">圖一:謝永泉的雅美/達悟族母語創作專輯《akokey 親愛的你好嗎—謝永泉Iraraley之歌》,圖片來源:作者翻拍</span></p>

圖一:謝永泉的雅美/達悟族母語創作專輯《akokey 親愛的你好嗎—謝永泉Iraraley之歌》,圖片來源:作者翻拍

專輯第一首歌曲〈ipanlanlag祝福〉,即為謝永泉與耆老謝加輝(Syapen meylamney)的共同吟唱。透過清唱的方式,用雅美/達悟最隆重的raod古調旋律,獻上最莊重的祝福。

 

〈ipanlanlag祝福〉

akma tamo iyalyali pasalaw 願我們如同燕子一樣地迅速飛翔

kakma tey vohawan no kataotao 願我們的身體如銀子地光亮潤滑

apzatan na nya ma ta do taingato 願天上的父保佑我們

 

雅美/達悟族傳統詩歌吟唱中,有許多比喻、隱喻與反喻的使用。在2019年暑假一次與謝永泉maran(叔叔或伯伯之意)的訪談中,maran解釋了這首歌的意涵:「我們以前的房子是很矮的,所以對燕子來說,沒有障礙物,它們可以快速地俯衝,去捕捉在地面上的食物。蘭嶼人在生活中看到這麼迅速的動作,就用燕子的快速,作為一個人健康的表徵。」因此第一句歌詞,「akma tamo iyalyali pasalaw 願我們像燕子一樣」,即為祝福一個人身體康健之意。maran並指出,第二句歌詞中的「vohawan」為雅美/達悟族的銀帽。銀帽是一神聖器物,具有靈力與靈魂,並被視為傳家之寶,因而銀帽的光亮也被視為健康的象徵。從燕子的敏捷、銀帽的靈力與光亮、天父的保佑,與族人康健的連結,可以看出雅美/達悟族傳統文化中,人類、大自然,與神靈間相互連結的緊密關係。

 

在這次訪談中,maran也演示了〈ipanlanlag祝福〉的多種唱法:從 ganam婦女們頭髮舞的傳統旋律、在蘭嶼耳熟能詳的現代旋律、到具挑戰性的anood一般旋律,以及專輯中使用的,轉音最多、氣最長、難度最高的raod旋律maran表示,〈ipanlanlag祝福〉雖然只有三句歌詞,但因為意簡言賅,適合在人與人見面,或是出席各種典禮場合使用,以表達祝福之意。因此,maran除了在專輯中獻唱外,也曾在蘭嶼完全中學以anood旋律教唱,以及在蘭恩基金會2019年秋季的「族語歌謠吟唱班」中,以anood 與ayani現代蘭嶼情歌旋律教唱。此外,在帶觀光客參加部落教學時,maran也會以較簡易的傳統舞蹈曲調教唱這首古調。

 

早期學術界對蘭嶼傳統歌謠的研究,著重於曲調與旋律的分類,對歌詞中的族語文學,以及對不同曲調的應用,較少有著墨。直到民族音樂學者呂鈺秀與朗島部落族人郭健平於2007年合著的《蘭嶼音樂夜宴:達悟族的拍手歌會》,以及紅頭部落耆老夏本奇伯愛雅(周宗經)於2011年出版的《雅美族歌謠:古謠》與《雅美族歌謠:情歌與拍手歌》,才開始對歌詞文學,以及不同旋律模式流用的特點,有深入的探討。從與maran的訪談可以看出,雅美/達悟傳統歌謠的音樂流動性——透過不同旋律的傳唱,讓歌者的創詞,在族人間獲得廣泛地流傳。maran表示,初學者可從轉音少,節奏性較明確,或是比較耳熟能詳的現代曲調開始。先熟悉掌握歌詞,之後再視歌詞的內容或長度,學習如何依年齡與性別,適當地應用其他更具挑戰性的旋律吟唱。選擇合適的旋律並完整地詮釋吟唱,除了顯示歌者的身份與考驗歌者的智識外,也賦予歌詞不同的韻律聲響。除了古調之外,外來曲調的應用,不僅是雅美/達悟文化與其他文化的相遇,族人喜愛的轉音技巧也讓這些外來曲調增添屬於雅美/達悟的韻味。

 

專輯中由謝永泉與夏曼・藍波安一起用anood一般曲調吟唱的〈mapabosbos拼板舟下水禮讚〉,是受邀賓客在參加有雕刻的拼板舟下水典禮期間,於迎賓禮時吟唱。作詞者謝加仁(Syapen kotan)善用擬人化的技巧,融合海洋與文化智識,以歌謠祝福新船能滿載飛魚和鬼頭刀而歸。第一句歌詞中的「minamorong」是星星的名稱。在耆老智慧中,如果看見「minamorong星」,就表示會有很多飛魚。因此歌詞用觀察minamorong星的智慧,來祝福新船的首航。在飛魚季的後半開始釣鬼頭刀時,因為鬼頭刀(arayo)性喜在海面追逐飛魚,因此歌詞中也唱出,「(將釣起的飛魚)當作魚餌在拼板舟後面流放,(讓)鬼頭刀追逐這魚餌」,透過對鬼頭刀追逐飛魚的生動描述,唱出對拼板舟滿載而歸的期許。作詞者除了表達個人的海洋經驗與智慧外,也透過精緻的族語文學,在聽者的腦海中,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美麗場景:

 

〈mapabosbos 拼板舟下水禮讚〉

mapacimicimit o minamorong 當星星minamorong眨眨眼

nozey do lomdok a makarala 是飛魚游回島上的記號

malavong a pinaziwang ni omima 天神Omima從天洩下千條萬條

meylagit so panid a papatawen 翅膀相連的紫色飛魚

niyow mo a minanlag no rayon 成為你首航釣起的飛魚

nonoin do cinaroan no tatala 當作魚餌在拼板舟後面流放

zozongen da no manavat a arayo 鬼頭刀追逐這魚餌

mangey mo na ikawanan do aharang 你返航到部落灘頭

sinmoen na nimavong a rarakeh 接受老人家的迎接祝福

a meyvolangat a meyinap so ovey 戴著銀帽與貴重的金箔

 

族人視飛魚為天神Si Omima賜給雅美/達悟人的神聖禮物,而拼板舟的存在,即是為了飛魚而建造。因此,族人們要用隆重的儀式,穿戴銀帽(volangat)與金箔來迎接首航回歸的拼板舟與飛魚。歌詞中也再度表現出雅美/達悟文化中,神靈、飛魚,拼板舟,與人,緊密相連的結合,以及雅美/達悟人的海洋智慧與責任。

 

雅美/達悟人常說,男人的海,女人的芋頭田,兩者缺一不可。除了前述男性的歌謠外,專輯中由謝永泉母親李金花(Syapen kotan)作詞的〈do icing 母親的芋頭田〉,描述母親照顧芋頭田的辛勞與擔憂,與對芋頭豐收的期望,以作為主屋落成禮所需的禮芋。在一次與謝永泉maran訪談時,maran特別談起這首歌,並提到其中一句歌詞,「o ya ko ramoramonan a somon」。依照字面解釋,這句為「我幫西瓜洗臉」,但實際意義則為「我每日養育的豬」。maran解釋,母親巧妙地用「somon(西瓜)」借喻豬,意在希望豬隻長大後能像西瓜一般結實壯碩。傳統在餵完豬後,會在豬隻的後頸潑一盆水,作為已餵食過的記號。因為這個動作像是為其洗臉般,因此用「ramoramonan(洗臉)」借喻潑水,因而字面上的「我幫西瓜洗臉」,即為「我餵養豬隻」。由此再次突顯出,只有透過與耆老相處的在地生活經驗,才能真正領悟族語文學的奧妙。這首古調在專輯中,是由謝永泉與長姊謝益(Syapen henahen)、妹妹謝春英(Sinan panilan)、謝和英(Sinam likdem),以及謝怡雯(Si syawen)共同吟唱,透過學習母親的歌謠,共同傳承母親的族語文學與智慧,以及母親辛勤勞動的美德。

 

從上述的古調可以看出,每一首雅美/達悟傳統詩歌,都是族人與海洋、土地和森林互動的人生奮鬥史,提醒著族人們人與環境、人與自然相互連結、相互依存的關係。透過世代的傳唱,族人們不僅從歌詞中學習耆老前輩們的生活哲學與族語文學,在吟唱的當下,更是藉由歌聲體現耆老們的辛勞,傳頌雅美/達悟人與島嶼、海洋相互依賴的文化核心,與族人強調勤奮、勞動的文化價值觀與旺盛生命力。

 

當代創作與流行聲響:反思當代蘭嶼的文化與環境議題

 

專輯中的一首創作歌曲〈ji ka ngai 你不要來〉是謝永泉 maran對觀光發展帶來的社會亂象的回應。對於不珍惜蘭嶼、不關心部落、自私自利又愛批拼只會生氣的人,不管是不是族人,謝永泉都想對他們說:「ji ka ngai 你不要來!」在最後一句歌詞「只有一湯匙酒量的人,你不要來」,謝永泉以唸唱與半開玩笑的語氣,對酒量不好,不會約束自己的人說,「ji ka ngai!」在開完笑之餘,這也是有感於酒精對雅美/達悟人帶來的巨大傷害,所做出的回應。雅美/達悟族是臺灣原住民中,唯一沒有釀酒與喝酒文化的族群。然而自1960末期起,遠赴臺灣求學或打工的族人,在接觸了酒後慢慢將其傳回蘭嶼,而1970年後的開放觀光,更是讓酒精直接進入了蘭嶼。在面對不同文化的衝擊、長期失業與經濟壓力下,部分族人開始借酒消愁或酗酒,產生許多失序的行為。因此謝永泉想對酒,與酒品不好的人說,「ji ka ngai!」

 

〈ji ka ngai 你不要來〉

imo ya jimzapzat do pongso eya am 不珍惜這島嶼的人

ji ka ngai 你不要來

imo ya jimacyanod do keyli am 不關心部落事務的人

ji ka ngai 你不要來

imo a ya tey maoyaoyahen a tao am 只有一湯匙酒量的人

ji ka ngai 你不要來

 

相較於對外來觀客大喊「滾開!」,這首「ji ka ngai 你不要來」對我而言,感覺 maran想要表達的,不是完全的排外,而是條件式的包容,是一個對話的開啟:如果你珍惜蘭嶼的環境、關心部落事務,懂得約束自我行為,我歡迎你;反之,你不要來(無論你是不是族人)!觀光產業已經是現今蘭嶼經濟命脈的一環maran想表達的,或許不是拒絕觀光,不是拒絕外地人,而是教育所有人,無論是族人或觀光客,一起尊重與關心蘭嶼的環境和文化。在抒情搖滾(soft rock)的曲風編排下,輕快節奏與反覆強調「ji-ka-nga-i」四個音節的音樂動機,讓整首歌曲在一氣呵成的同時,也讓人不禁也跟著哼唱,「ji ka ngai」!

 

「ji ka meybezbez 你不要急」:當蘭嶼遇見菲律賓巴丹島

 

ka mangey jivatan an 你是要去巴丹島嗎?(你在急什麼?)

 ji ka meybezbez 不要急!

——〈ji ka meybezbez 你不要急〉

 

有感於現代人匆忙的生活中,人跟人之間變得逐漸疏離,謝永泉用這首創作歌謠〈ji ka meybezbez 你不要急〉,告訴大家把步調放慢一些,好好坐下來聊聊,聯絡感情。謝永泉表示,族語日常對話中,會用「ka mangey jivatan an? 你是要去菲律賓的巴丹島喔?」來形容一個人看起來很急。從這一句半開玩笑的話語中,可以看出蘭嶼和菲律賓巴丹島的關聯——不是去綠島、不是去臺灣,而是去距離蘭嶼南方99公里以上的菲律賓巴丹群島。目前關於蘭嶼的歷史,都是依據外來者(漢人、日本學者、外國學者)的紀錄來書寫,多半從十七世紀開始記載。雖有少數外籍傳教士在巴丹島從巴丹人口中憶及過往與雅美/達悟族人的互動,但在多數的文字紀錄中,鮮少提及族人與巴丹人的關係。然而在雅美/達悟族的口述歷史與傳統詩歌中,經常提到過去族人與菲律賓巴丹人緊密的互動,以及距今300年前因衝突導致的突然斷交。除了語言的相通性,過往頻繁的鏈結,也讓兩者有共祖同源的可能性。這份關係也推動了族人近年間,與巴丹島頻繁的交流、「尋根」活動。謝永泉與音樂製作團隊也曾一同赴巴丹島尋找音樂連結。雖然巴丹島因為長期受到西方殖民的影響,傳統文化幾乎已不復存,但兩者間的語言連結依然存在。巴丹島的友人因為喜歡這首歌曲〈ji ka meybezbez 你不要急〉,而創作了巴丹島版的〈mazevez kava 你不要急〉,以「ka mangey do irala? mazevez kava. 你是要去蘭嶼嗎?不要急!」作為回應。因此,專輯中除了收錄由謝永泉獨唱的〈ji ka meybezbez你不要急〉之外,也收錄巴丹版的〈mazevez kava 你不要急〉,由謝永泉的妹妹謝和英演唱巴丹語,與謝永泉以男女對唱的方式,重現蘭嶼與巴丹島樂手的合作。

 

結語:立足傳統,放眼未來的聲景

 

社會音樂學者Simon Frith認為,透過身體的直接感受,並歷經時間與社會化(sociability)的歷練,音樂建構出我們的身份認同。而這些感官的經驗,以及時間與社會化的歷程,使我們能夠在想像的文化敘事中,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(Frith 1996)。謝永泉的音樂,一方面結合古調語韻與流行聲響,透過音樂專輯的推出與播放,嘗試將傳統文化與族語落實於日常生活之中,也為歌謠在傳統落成禮之外,另闢新的吟唱場域,同時也勾勒出蘭嶼當代多元變動的聲景。另一方面,謝永泉也用音樂對當代蘭嶼社會與環境變遷做出回應,同時也反思傳統文化在當代環境的永續性。身為首位雅美/達悟族發行全族語音樂專輯的創作歌手,謝永泉就像一位搭橋者,持續地用他的理念,他的音樂,為雅美/達悟族的傳統與當代文化,建構跨世代與國界的鏈結。如同其他多位在蘭嶼默默耕耘的搭橋者一般,謝永泉也透過建立在尊重雅美/達悟文化與島嶼環境前提下的合作,持續描繪蘭嶼的多元聲景與未來。

 

引用書目

謝永泉。2010。《追浪的老人:達悟老者夏本・樹榕Syapen sorong的生命史》。臺北:山海文化雜誌社。

Frith, Simon. 1996. “Music and Identity.” In Questions of Cultural Identity. Edited by Stuart Hall and Paul du Gay. London: SAGE, 108-127.